“该醒了吧。”鼻涕虫般蠕动的人形走了过来，毫无面孔的粉红脸看向我，要不是在重合镜遇到过，这次的我恐怕要晕倒在地。

我颤抖着坐了起来：“三物件不在我身上，除了这枚羊脂玉兔。”

笑面狼笑得颤抖：“当然，这么重要的东西只会利用你去拿，拿到手了自然不归你。”我听到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。

“三物件是你最重要的东西，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，我也保管不了。”我也不甘示弱，外面有人影晃过，那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
他们应该来了，我暗自揣测。“想多了，莉莉，你和你母亲一样，庸人自挠。”笑面狼仿佛看出了我脑中的想法，那湿嚅黏稠的手拎着往外走，“别把自己看得太重，瞧瞧这里，有人吗？”

天鹅海浪潮汹涌，有翻天覆地之势，除了四面软滩外没有任何人影，难道刚才的声音只是海浪？

“我们找到了。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来，一群信使和崇拜者从另一侧走来。人群中，李翰隐忍的黑瞳里一眼看到我，脸色从惊讶到镇定，瞥过眼神。

“笑面大人，三物件的下落在水塔阁楼，这是在外营俱乐部里发现的线索。”两边让出小道，李翰从人群中走来，“墙上有人留下字迹，指明水塔阁楼，并提示‘有您想要的东西’。”

笑面狼沉默的踱步，所有人站着大气也不敢出，这么多人里面并没有见到陆平。“笑面大人，我们刚去了水塔阁楼，那里没人。”郑安捂着脸在人群里小心翼翼的说，眼神瞟向屋内地板，那里躺着一个年轻男人，他倒吸一口气，他认出了那个人，颜婆婆的小儿子颜正。

“出发。”所有人兴奋的摩拳擦掌，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，他们跟随来这里为的就是夺回微能城堡，成为笑面狼的功臣获得最后的力量，这是他们捆绑在一起的唯一理由。现在正是大好时机，微能学院已经被他们搅得稀乱。

我被人一手拎起，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朝天鹅海东边走去。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李翰抓紧我胳膊，蠕动着嘴唇尽量不被周围人察觉。

“除了被抓还有什么理由？当日在玉冰山你是怎么找到笑面狼的？我们返回去的时候已经没见到你了。”

他拽着我肩膀的手更紧了，嘴角浮现不易察觉的冷笑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最后一刻就算祈求也没有任何用，毒舌安已成了他的敌人。他看向我时眼神复杂：“我被他救了，毒舌安在哪儿？”

他好像变了，不再像以前商场里狠绝和友好并存的模样。“欸，我一直有个问题很想问你，为什么几次你都想和我……在一起？公司的时候，金麟铜人堡的时候，都是。”我故意岔开话题，被压着快步向前。

“转移话题，很好。”李翰笑意更深了，“告诉你也无妨，莫得家族历来靠塔罗牌生存，只有找到这样技能的人，男人才会有一席之地。不过，现在不需要了，我已经超过了所有人。莉莉，你对我来说，没用了。”

我脑子轰隆作响，心跳扑通加速，那个时常眼光柔和看着我的李翰好像消失了，还是说我根本就不了解他。

“嘘，水塔阁楼里有人来了。”走在最前面的郑安停下脚步，红色鼻涕虫般的人影不见了，“笑面狼不见了？”我惊讶的看向李翰，他捏着我的手更紧了，看着被人踹开的两层楼，他浑身细胞被激活了：“小人物怎么劳烦得了笑面狼动手，你就交给我了，林舍莉。”

我挣扎着惊讶大喊：“你要干什么？！”忽然，水塔阁楼里的大门被几道光亮冲开，小觅潘达他们正和机警球协会副的崇拜者扭打在一起。

“你们往那边走，引开他们……”潘达嘶吼的拿起百合圈往郑安脑袋上砸去，郑安的控制术符贴漫天飞舞，将抛过来的百合圈烧的面目全非。

李翰几人拎着我朝正门大摇大摆的走进，水塔阁楼共分两层，大厅里全是竖立的石膏神像，墙上挂着经典油画。“说，毒舌安在哪儿？”李翰环顾四周，争斗的几个人中根本就没有他的身影。

“我不知道——”我尖叫着反手给了他一拳，他轻而易举地闪过，挥手便在我脸上抓了一血痕，左脸颊上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，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，两张塔罗牌和符贴飞了出来，狠狠掌掴他一巴掌。

两道绿光交叠打碎了身后的石像，我被身后的其他人抓住，反手捆绑起来。“不错，很厉害。”李翰躲过那道绿光，“再厉害，毒舌安竟然也没有出来救你。”

他本以为要挟林舍莉可以逼出那个人，现在看来他的心肠比任何人都狠，砰，林浩的火球飞向他，夹杂着杨梅的紫光闪电。

“竟然打女人，臭男人，看我一鞭！”杨梅和林浩左右夹击，李翰只能分身。我踢了李赖侬一脚，转身想冲出突围，那些西装男像铜墙铁壁。

我的泡面头被人揪住，一根长铁链甩了过来，拴手的绳断开。“林舍莉，你要的人在二楼。”黄毛兴奋的大喊，棋逢对手的快乐溢于言表，“来吧，大块头，看看是我的铁链符咒还是你们的魔法厉害……”

大厅已经乱作一团，墙上油画里的独角兽惊恐的跨过几幅画框：“笑面狼闯入——我要告诉部长——”

我跟着独角兽奔上了旋转扶梯，二楼出奇的安静，四下无人。“部长在哪儿？他们在哪儿？”我气喘吁吁地跟着独角兽往上跑，它穿过桌上石像画廊，在阁楼旁停住，那是一间三角亭状的阁楼小屋，从玻璃窗望进去，全是密密麻麻的智能屏和激光线，和当初在13楼的记忆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
独角兽抬蹄嘶鸣，金色小角在门上敲了两下：“在这儿，在这儿，我要禀告部长那些人乱闯水塔阁楼——”

阁楼里竟是600平以上的宽敞智能屋，和刚才在玻璃口看的截然不同，阁楼并非阁楼。独角兽杵在门口的画廊里没有进来：“我在这里等你，微能学院的姑娘，记得帮我跟部长说一声……”

我只能点点头，小心翼翼往前走：“有人吗？”无人回答，只有那似曾相识的阵悉悉索索的声音，我朝发出声音的窗帘后走去。

红蓝激光集中摄在智能屏机器上，那里是微能学院的俯瞰图，屏幕上闪动着数字图像，其中包括机警球决赛的比拼分数和车祸。

“有人吗？”我躲过凭空交织的激光线，又是那悉索声，这时我才发现窗帘下走两双鞋。我拿起了塔罗牌和符贴，蹑手蹑脚地走去。

“谁！”我猛然掀开窗帘，举起塔罗牌贴了过去，毒舌安拦腰抱住了我旋转半圈。

“毒舌安？”我兴奋的喊出声，感觉有几百年没见到他了，他盯着我左脸颊上的血痕冷冷的问：“是水弄的？”

“当然是我的好帮手，李翰，他正在到处找你。”阁楼里，笑面狼凭空出现，那粉色无脸的鼻涕虫人形正挪动过来，“我的好儿子，你好吗？”

毒舌安脸色陡变，他面无表情的盯着，将我推到身后：“去窗帘后，带他们走。”他几乎不动唇的说。“谁？”我惊愕的在他脖颈后轻声问。

“你母亲好吗，你终于找到他了不是？还有你的太师父。”笑面狼慢慢逼近，“找到你们真不容易，翼大人出来吧。”

“所有人都在这儿吗？毒舌安。”我惊讶的揪住他的衣角，窗帘后传来似有似无的低声碎语，阁楼正堂内激光开始闪烁。突然，笑面狼抬起湿糯糯的手往四面墙上一挥，窗帘掀起，一个红衣女孩出现：“洛丽塔？”我惊讶的说不上话，她忽闪着芭比一样的大眼睛，赤手接住那道红光。

“不，我叫阿舍，第二代微能教主。”她轻而易举地接过红光回甩过去，阁楼里密密麻麻的激光趁试飞起，东西两面出现骨牌和戒指，笑面狼手上拽着的羊脂玉兔像得到感应似的，抖动着飞向第三面，三方形成光网交织在一起，朝笑面狼包围过去。

“快走！”毒舌安拉着我掀起剩下的窗帘，那里竟是一道漩涡穿越镜，镜子对面正是来回踱步的宓冉和皱眉不语的陆平。

“三物件，我中计了！”笑面狼抛出去的符贴触碰红光时被击成碎片，而他自己也被牢牢捆住动弹不得，三物件的至纯之气克制着他所有的魔法。

阿舍俏皮的陈胜追击：“当然，独角兽是故意的，翼大人也不在，这里只有斩魔兽和我。”阁楼在传来激烈的打斗声，始新马狼正抵抗着信使的攻势，砰砰几声，李赖侬睁大双眼不知所以的倒了下去，三角叉直挺挺的插入胸前。

“它们不怕魔法，没用——快跑——”有人尖声惊叫。

“没用的，叛徒们，在这里你们伤害了多少人，今天一并还清！”始新马狼中，格拉司厉声高喊，魔眼小分队惊喜的冲上来加入战局。

笑面狼的身体不断萎缩，大批崇拜者进入阁楼，郑安几人摆出顶级黑魔法阵，在笑面狼那声“金刚密术”的咒语里，黑族法王曾传钵的金刚密术青衣从符贴里涌现上来，变成坚不可挡的护身衣，黑魔法阵和密术的冲击下，光网发出刺耳的铛铛声。阿舍的金色猫头鹰戒指光芒照射，死命抵抗。

“快进去，你带他们两人离开，要准备战斗了，她快撑不住了。”毒舌安推搡着我往穿越镜里钻，宓冉和陆平心急如焚地冲我招手，不知道在努力说些什么。

这时，阁楼顶层，有人破顶而入。陈灰头土脸地在斗争中脱身，john面色如尘的聚集掌心能量朝笑面狼劈去，而翼大人和罗安几人早已蓄势待发的集聚所有能量，两派形成阵法相互抵抗。

“黑魔旋转。”笑面狼的二十人叠成罗汉，斗转星移的变幻不同花样，强烈的剧风刮起，外面争斗的人也抵抗不住的抓紧墙根。

“安腾，不管输赢，你得不了人心。”

“不重要——我只要能赢——”风驰电掣中，那声音仿佛天外来客，空洞冷淡。魔法的黑光占了上风。

翼大人眉心红印闪烁，体内所有能量注入掌心中，三物件再一次活了过来，红网又往前压过去，笑面狼痛苦的闷哼。

“你想赢的不过是一口气，一张脸，自尊有那么重要吗？我们原本就是平等的继承者，何苦要争夺。”翼大人声音断断续续的飘来。

笑面狼生气的咆哮：“平等？你跟我谈平等？你有什么资格谈，从来没有感受过被无视被怀疑，怎么能感同身受。我不比你差，哪里不如你，你说啊！”

那一声撕吼，黑光排山倒海压来，红网被挣脱成碎瓣，所有人被反弹力叠撞在墙上，三物件哐啷落地不断抽动。

“不好！”本来踏进去一只脚的我又抽了回来。

“快走！”毒舌安推了我一吧。

“想的真好，毒舌安！”李翰的符咒飞了过来，他冷笑的朝我俩飞来。眼看战局被扭转，我忽然想到了什么，冲毒舌安喊道：“塔罗牌，毒舌安，用塔罗牌！”

当年，他们是用塔罗牌封锁重合镜，而我也是因为塔罗来到这里，和毒舌安的相遇也是因为它，我想所有的一切皆有来有往，源头更为重要。

“别再做无谓的挣扎，都进来吧。”笑面狼的青衣斗篷剧风呼啸，所有人就快要被吸入进去，当年魔都人的一战再次重演。毒舌安躲过李翰的攻击，在最后关头，我俩口袋里的78张塔罗牌飞了出来，排成从出生到出世的轮回牌。

“快，能量汇集！”阿舍重新站立起来，翼大人几人扶墙汇聚体内仅有的能量，在地上抖动的三物件挣扎晃动着飞到空中，红网再次出现。

“啊——”笑面狼所有人被红网包裹，肌肤触碰的那一刻灼热燃烧，我们眼见着他的身躯萎缩的只有豆芽般大小，到最后一刻时，忽然炸裂，我们所有人被这强有力的红光震开，滚动着躲过红光迸溅的袭击，却听到身旁闷哼一声，毒舌安的额头中了红光，跌落在窗帘后………………

三个月后，我坐在菱形山间隆起的小山前，看着毒舌安安好的字样眼眶红润。几个月前的那一战，笑面狼被震裂成碎片，其他人被俘虏在微能世界，毒舌安被射中眉心不治身亡。哦，对了，这个地方再也没有分界线涿鹿林，而那座玉冰山也成了死山，微能城堡沿用伏羲年代的名字：微能世界。

“嘿，怎么坐在这里？不去参加中元舞会吗？”有男声在耳畔戏谑的说。

“别烦我了，林浩，我不想去，想陪陪他。”我抚摸着山堆的木牌，我坚持用最原始的方式纪念毒舌安，没有接受放进后山古镜里，因为我们都是来自现实世界，那里最延续的仍是传统。

那人一屁股坐在我身旁，戏谑调笑的说：“哦，你想陪我吗？陪我去宁安市如何？”

我浑身一怔，不可置信地扭头却发现毒舌安嬉笑的坐在我身边，不同的是他没戴那枚奶嘴，反而轻松的冲我招呼。

“毒舌安？”

“在，好久不见，我回来了。”他捏了一下我的脸颊，抚摸着我长成柔顺长发的黑丝，“林舍莉，能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，眼中噙满泪水，“你没告诉我你怎么活下来的，我记得你没有被救活。”

“那是做给残留的叛徒看的，翼大人的主意。”他温柔的看着我，认真的说，“那么，从现在起你答应我一个愿望。”

“嗯，是什么？”我抹了一把泪。

“做我的女朋友。”他温柔的笑着，嘴角噙着梨涡，阳光照射过来，温暖而柔旭。